82年我在天山下当汽车兵,战友的一声“停车”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

我是一九八一年底穿上军装的,从家乡中原腹地来到遥远的新疆,分配在天山南麓的一个汽车团。我们团担负着繁重的运输任务,主要是为分布在高原雪山、戈壁荒漠的各个边防哨所、雷达站点和兄弟部队运送给养物资。

那时的路况远不如现在,很多地方没有像样的公路,土路、砂石路甚至是临时开辟的便道蜿蜒在群山之间。驾驶员必须技术过硬,胆大心细。

我们开的大多是老旧的解放CA10卡车,这种车结构简单皮实,但没有助力转向,冬天驾驶室里四处漏风,夏天发动机热浪熏烤,驾驶条件十分艰苦。

汽车兵的生活,除了日常的车辆维护保养、队列训练,大部分时间都在运输线上奔波。出车少则三五天,多则十天半月,翻达坂、过冰河、穿戈壁是常态。

天山的道路尤其险峻,很多路段一边是陡峭的山壁,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,当地人给不少险要路段起了诸如“鬼见愁”、“老虎口”之类的名字,绝非危言耸听。

每次出车前,连队都会反复强调安全规定,检查车辆状况,但意外有时还是难以避免。

一九八二年夏末秋初的一个上午,我和战友何平接到任务,驾驶一辆满载物资的解放卡车,前往位于某山口的一个高山哨所。

何平是我的主驾驶员,比我早入伍两年,安徽人,个子不高但很壮实,性格沉稳,驾驶技术在我们连队是数得着的。

我是副驾驶兼押车员,负责协助驾驶、观察路况和看管物资。

那天的天气起初不错,阳光明媚,但进入山区后,天色逐渐阴沉下来,还刮起了风。

我们沿着盘山公路一路爬升,路面也越来越颠簸。解放卡车轰鸣着,在狭窄的土路上缓慢前行。下午时分,我们接近了那段被称作“老虎口”的险峻路段。

这里山势陡峭,道路在悬崖峭壁间硬生生凿开,连续的急转弯和陡坡,让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也不敢有丝毫大意。车轮碾过碎石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,车窗外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,谷底的河流细若游丝。

车辆小心翼翼地通过一个接近180度的回头弯,前方是一段相对平缓但路面布满大小碎石的路段,这是山口前最后一道屏障。

按照经验,通过这里就快到目的地了。发动机沉闷地嘶吼着,我正凝神观察着右侧悬崖是否有松动的石块,何平突然猛地扭头对我大喊:“停车!快!”他的声音异常急促,甚至带着一丝嘶哑。

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何平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张。几乎是下意识的,他猛地踩下了刹车踏板。老解放车的制动不像现在的车那么灵敏,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车身的剧烈震动,满载的卡车向前冲了一小段距离,终于堪堪停稳。

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搞得心跳加速,正想开口询问缘由。

就在卡车停稳的那一瞬间,我们前方大约四五十米处的山壁上,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。

紧接着,大小不一的石块裹挟着泥土,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,烟尘弥漫中,瞬间就将我们原本即将通过的那段路面完全覆盖。

几块脸盆大的石头甚至滚落到我们车头前方不远处才停下。我和何平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。如果不是何平那声果断的“停车”,如果我们的车再往前开几秒钟,此刻恐怕已经被埋在乱石之下了。

驾驶室里一片寂静,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车外逐渐平息的落石滚动声。

惊魂甫定,我们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,突然隐约听到塌方边缘似乎传来微弱的呼喊声。

“好像有人!”何平侧耳听了听,立刻推开车门跳了下去。我也赶紧跟着下车。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塌方区域,只见边缘处,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上衣的年轻女子被几块滚落的石头别住了腿,动弹不得,脸上和胳膊上还有擦伤渗出的血迹,旁边散落着一个背包和水壶。

看她的穿着打扮,显然不是部队人员。

我和何平赶紧上前,协力搬开压在她腿上的石头,将她搀扶出来。她的脚踝似乎扭伤了,无法站立。

何平从车上取下急救包,帮她清理伤口,做了简单的包扎。我则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,确认没有更严重的伤势。

在等待的时间里,我们了解到,她叫秦晓雯,是乌鲁木齐市一家地质研究所的技术员。

她原本计划乘长途班车去一个偏远的地质勘探队出差,但班车在半路抛锚,归期不定。她想着勘探队的位置离我们这条运输线经过的某个山口不太远,便想抄近路步行一段,没想到走到“老虎口”附近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。

道路被阻,我们无法继续前行。何平立刻用车载电台向团部报告了遭遇塌方、道路中断以及救助地方人员的情况。

团部指示我们原地待命,注意安全,并会尽快组织人员前来清理道路和接应。我们将秦晓雯安置在相对宽敞的驾驶室里休息,给她倒了热水,又拿出我们的行军干粮分给她。

等待道路抢通的时间里,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何平话不多,但行动间透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关怀。秦晓雯虽然受了伤和惊吓,但情绪还算稳定,对我们连声道谢,还和我们聊起她所学的地质知识,说这一带地质结构复杂,容易发生滑坡。

从她的谈吐中,能感受到她是一位有学识、有勇气的女性。我对她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敬佩。

道路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工兵分队初步抢通。

团里派来的救援车辆接走了秦晓雯,她临走时再三向我和何平表示感谢,并记下了我们的名字和部队信息。我们的卡车也得以继续前行,将物资送到了目的地。

这次有惊无险的任务结束后,我和何平因为及时发现并规避险情,避免了重大车辆事故和人员伤亡,并且成功救助了地方群众,双双荣立了三等功。

在那个年代,立功对于普通士兵来说,是一份沉甸甸的荣誉。

起初,这份荣誉除了带来一些祝贺和额外的津贴,似乎并未立刻显现出更深远的影响。

部队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,我们继续执行着一次次的运输任务。然而,命运的齿轮,确实在那声“停车”之后,悄然转向了。

何平在那次事件中表现出的沉着冷静和敏锐观察力,给营连领导留下了深刻印象。第二年,上级组织驾驶员教练员培训班,连队推荐人选时,营长力排众议推荐了何平。

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立功表现,何平顺利通过选拔。培训归来后,他不仅驾驶技术更加精湛,还掌握了教学方法,很快转改为志愿兵(后来称为军士),留在部队担任驾驶技师和教练员,成了团里的技术骨干。

这彻底改变了他原本可能按期退伍、返回安徽老家继续务农的道路。他后来在部队一直干到符合转业条件,安置在了驻地城市一个不错的单位。

而对于我来说,那次立功同样意义非凡。它不仅是对我军旅生涯的一次重要肯定,也实实在在地增加了我的“进步资本”。

一年之后,连队获得了一个提干保送入学军校的名额,竞争相当激烈。在几位候选人条件相近的情况下,我档案里那次三等功的记录,以及当时营救地方群众的事迹,成为了重要的加分项。

最终,我幸运地获得了这个宝贵的机会,进入军校学习深造。毕业后,我被分配到新的单位,开始了作为一名军官的生涯。

可以说,没有那次事件和随之而来的立功,我很难想象自己能够走上这条完全不同的道路。

多年以后,我和何平偶尔还会通电话,聊起在天山下当汽车兵的日子,总会不约而同地提到那次“老虎口”的经历。

那一声及时的“停车”,不仅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车辆和生命,更像是一个奇妙的扳道岔,将我和他的人生轨迹,引向了意想不到却又充满希望的方向。

那段在雪山戈壁间驾驶解放卡车奔波的岁月,虽然艰苦,却锤炼了意志,结下了过命的战友情谊。如今回望,心中满是对那段峥嵘岁月的怀念,以及对何平这位好战友深深的感激。

如果没有他那关键时刻的一声呼喊,我们两个人的故事,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。

新途V7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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